离开了T育馆,昭凝所领导的路线是苏茗诠能够毫无疑虑在脑内构筑出的熟悉道路──校园、巷弄、住宅。

    青年的步伐缓慢,巡览着所到之处的景物、还呢喃自问着:「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吗?」

    「有哪种梦里的景sE是你稀罕的?」苏茗诠闷着嗓音嗫嚅。再壮丽的景致也难引起梦餮的震慑吧?到底是种倚靠梦境作恶的生物。

    「多麽世间少有的景观也难b你生活过的景sE,那是活生生的。」

    活生生的。苏茗诠笑出声来,难以苟同的目光径直盯着青年高挑的背影,像多看这城区一眼都要被灼伤:「或许是吧,以前。」

    青年回首一笑,眼里满是苏茗诠看不分明的深意。良久过去,青年才再度轻声开口:「我阻止不了自己,初生的噬梦者太过浑沌,只会照令行事;吞噬那个nV孩子,是我没有知觉的过错。」

    「......」这是自我辩证,抑或博取同情?少年紧抿着唇,低垂的视线里映入了青年站定的脚。

    他茫然抬起头,视野被对方宽阔的背影给占满;没有对话,只听昭凝低声道:「是这里了。」

    青年让开前路,目的地便映入苏茗诠眼帘──他的家门。

    备用钥匙转开的却并非他所熟悉的三房两厅。门後通向了一处渺无边际的开阔地带,夜间的弦月高挂,放眼所及之处布满了花期最盛的樱花树,泛着莹莹光彩的萤火虫点亮了整片树林,林间拂过挟带着枫香的暖凉微风,空气中飘散纷飞的是冰凉彻骨的雪点。如此不切实际,又如此旖旎。

    青年往群树间走了一段便停下脚步,仰起脖颈眺望锦簇的树梢、不再动弹;苏茗诠径自穿行於疏密合度的樱花树间,往哪处看去都隐没於黑暗的树林里没有一丝通往终端的迹象,而再沿来时的路返回、带领两人进入此处的门则已消失无踪。

    他晃荡着步伐绕回青年身旁,昭凝仍然张大了眼、彷佛要将所见之物都烙印在眼里。苏茗诠默然良久、不自在地挠了挠後颈:「终端的位置,你知道的吧。」

    大眼中全然没了过往的璀璨,似乎被谁塞入了一丝寂寥和喟叹,昭凝垂首看他、目光又移开:「嗯,被我封闭了。」

    他拉着苏茗诠的手缓缓踱步,像个拉着父母巡游异地的小孩,紧紧扣着,像要传达再多一刻、再多一刻也好。

    飘散着枫叶气味的樱花树捎来一GU焦苦,绿萤参差着雪点乍暖还寒,苏茗诠被紧握住的伤手传来尖锐的疼痛,昭凝却像毫无意识、拽着他漫无目的地游走。

    青年没有看他一眼,径直穿行过一颗一颗樱树:「状态异常的噬梦者会被上层排入重整序列,自我产出的意识将会清零,被重整的噬梦者除了本能外、什麽也不会剩下。」

    本能──指的是青年先前所言、梦餮初生时的一团浑沌?

    苏茗诠抬起头,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。

    「我交涉到一个机会,最後一次吞噬你的机会。」昭凝站定了脚步,正停驻在树冠分散、能够仰望弦月的开阔处:「从这个梦境离开後,若我被判定任务失败,上层便会重整我、切断与你的梦境连结的路径。」

    「一贯的手法是将我cH0U离出你的梦群,投放进巫楼禹、傅......任何你所熟识的人梦里,像吞噬苏茗穗那样吞食其他人的JiNg神、扩散W染。」

    「从这里离开後,你不会再有阻止我的机会,而新任的噬梦者将会接管你的梦境。」

    苏茗诠收紧了手指,勉强g起一抹歪斜的笑:「所以你封闭了梦境,我无法离开也就不形成你被重整的条件,到了哪天你看我不顺眼了、再一举吞了我?」

    昭凝略带空洞的眼对上他,浅淡、毫无内容的微笑出现在青年的嘴角:「你是不是曾经怀疑过、为什麽总对我有种熟悉感?」

    青年耸了耸肩:「我相信你也想通了,因为我就是你的异化点,我是吞食你JiNg神的噬梦者。」

    他的确有那样的感觉:不将昭凝视为外人、彷佛熟识了长久时间的亲切感。只是苏茗诠没有意识到,那样的感觉或许出自最坏的源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