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果,新仙历一百年,是潇潇洒洒的合欢宗宗主,红尘作伴,至情至性。颜果,新仙历一百年后,求不得所爱之人,执念缠身,堕落为魔。是以大乘中期修为,经十年,打成魔尊。“颜果,你为什么非要爱那些修士啊!明明你也知道他们不会喜欢你,你非要为了这些男人死吗?有什么不比他们更值得你去喜欢?单身的男修还不好找?你随便勾勾手指,他们就像看到肉的狗一样来了,偏生……”你这家伙爱好人夫和佛修。越想越生气,虽然一开始只是想和颜果交好,蹭她修为好采集灵材,但是玩这个游戏久了,谢月沉倒真有点把她当做朋友的意思。“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绝情丹了,下次再也不管你了!任凭你死了也不会过来你的渡劫地看一眼!”丹修越想越气,给她这次药浴加了能让经络更快修复,但同时也更痛的材料。颜果心想,是啊,为什么自己非要喜欢那些不会喜欢自己的男修?明明她也知道他们这些有妇之夫根本不会喜欢上自己。为什么呢?面对一边凶巴巴帮自己重筑灵台,修复灵府的至交好友谢月沉,她唯一到如今,仍然一把一把拉扯着自己活下去,从送合道丹到通天丹,绝情丹到辟雷符,再到无法言说珍贵价值的洗髓丹和消业丹、蕴神丹、重筑丸……的至交好友。是了。只是至交好友,也只能是至交好友。骂骂咧咧讨厌着,那些不合她意的男修们,甚至还想和颜果说:“你下情毒强了他们不可以吗?吃个味道就行了,干嘛非要那么痴心……”但她也只是开了个头,奈何她并不知道颜果为什么不那么做。颜果还是循着从前两千年的合欢宗做派,温柔而风流地摸摸在自己上方女修士的嘴唇,缠绵缱绻,“我不死,自然是因为月沉爱我,心疼我,不舍得我死啊……”她才不要去睡那些男人,她想睡的……即使明白这只是虚拟人物,全息投影,这是一场游戏。谢月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些心跳慌乱。“别动手动脚,你这个家伙。”药王谷长老不满地拂开颜果的手指,藏在散落青丝后的耳朵却红了,即使知道颜果是什么样的人,仍然还是会因为她靠近自己而感到生理上的被撩到。没错,谢月沉告诉自己,这只是因为颜果太会撩了。所以,她不满的撇开头。互相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,却依旧如此。颜果见她撇过头,便有些失落,失落于,她的心上人,是块冥顽不灵的木。为何,女子和女子,最亲密的关系只能够是至交好友?颜果嘴上调笑谢月沉不禁逗,看着对方因为她话而绯红的脸庞,继续说,都两百年了,还没有习惯,在药浴中被缓慢修复的灵府却像是明白她的不堪心事一般,传来不知让人是疼痛还是放松的剧烈变化。她早就不爱男子了。为何,上天教她托生成女子?为何,女子就没有权利,爱另一个女子?为何,她颜果,不能光明正大,像那群男人一样缠住谢月沉?越想不让想,纷乱的情丝反而要爬出这具布满魔纹的赤裸身体,她竟然只恨,自己没有早点发现,自己喜欢谢月沉,晚了那群男人百年。若是早些,或许,名正言顺陪在谢月沉身边的,就是自己了。这个世界里,无人可以诉说,这份情意。这是修真界自古以来,万年未曾出现过的。但爱上谢月沉的女子,又何止她一人?她痴痴地看着谢月沉,两人披散的青丝在沉甸甸的黑色药浴中混合在一起,心上人却还以为,她在想着别的男人。“颜果!颜果!你别想安长老了行吗!你入魔了我可管不了你!”“对不住,月沉,你也不想我爆体而亡吧?”“凑过来点,让姐姐抱抱。”心潮翻涌,因充血而不纯的琥珀瞳在谢月沉面前变红,魔气在疗伤的房里乱窜,天真而可怜的长老还没有察觉到危险,只以为颜果会闯出去。她自然不会凑过去了。“喂!喂!住手啊!呜……”喊错了,应该是,住嘴。魔尊看似疯了,实际平静到了极致的疯狂。魔气痴迷地缠住黑水下,对方的身体腰肢,可她不会注意到,因为她习惯了,甚至不会觉得这有一丝一毫不对劲。第一次亲吻,上下唇只是短暂碰了碰。甜蜜而苦涩的吻,只是轻轻碰了一下。就叫人,无比满足。第一个,带着对方不知道的爱意,吻。但马上,又是加剧的不满和渴求。这点点的亲密接触,不过饮鸩止渴。“颜果?颜果?真晕了啊?”谢月沉小声嘟囔,被视作挚友的颜果吻的一瞬间有些羞恼外,她没有多余感受,顶多觉得:这次怕是得练个上等绝情丹了。颜果服下了中等绝情丹,药浴治疗都忘不了安长老……下记猛药!不过幸好这次没有人来看望颜果,她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,但被说出去,确实还是有些奇怪,谢月沉压根没有往情情爱爱想,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治好颜果。颜果对她所思所想,心知肚明。她就是仗着谢月沉不知道,故意讨要的吻。在她那什么都算不上的一个面部摩挲。要是,绝情丹真能让她不爱谢月沉就好了,她也不会这么痛苦,但又放不下。就像是出错,天道不懂,天道不知道女人们对谢长老的心,于是,天道不会阻止,也不能阻止,后面百年发生什么。这份感情,注定只能埋藏在魔尊不能见光的心底,容不得任何人看见她的情思和挣扎,包括谢月沉。可还是出了差错。谢月沉治好了她,颜果也照例给她包了二十万灵石的大红包后搬离药庐。要说修真界,谢月沉绝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年仅三百岁的大乘中期修士,就算是原始初开的上古,也少有像她这样,惊艳绝绝的药修。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境界和年龄相差实在太过大,还因为,她从来都没有被天雷集中过。炼丹从没有炸过炉,无论是什么丹。修真界,人尽皆知,越是靠近谢真人,越是入了她的眼,大道便越是方便。或许其他人被称作天命所向,还会被质疑,但惟有她,不会。颜果,就是不知为什么入了谢月沉眼的,人人眼中的祸世妖女。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打得颜果几乎快要撑不住时,谢月沉来了。“颜果,你上去了,可不要忘记我啊。”“当然不可能忘记你。”艳若桃李的魔修,风情万种。并肩而站的丹修气质纯真,坚定而温柔。任何事情都无法带走她,只恨,她是块木。头顶乌黑的劫云逐渐散去,最后的劫雷其实都已经打过了,颜果知道,自己该走了。但她觉得,那不会是终点,反而可能是死亡,她不愿意。“说好了,不能忘记我。”清丽的美人对她露出笑容,明明都是阅人无数,执念被一下点燃,她一步一步走过去,谢月沉只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,或者有什么事情要和她交代,于是站在原地不动。浑然不知,危险一步步靠近。就像,从来以为自己安全得很,却不想也会翻车,还是在最不在意的女人身上。“其实——”颜果拖长语调,周围看她们的修士只以为,只是什么姐妹情深的闺中密语马上要唱出口,但魔尊只是心心念念,谢月沉身上的药草香气。巨大的魔气屏障升起,颜果忽然不想成仙了。况且,她本来就随心所欲,无论是做合欢修士,还是魔,比起不知是不是死亡的“飞升”,她更想吻她。“唔!”谢月沉愣住了。颜果吻住了她,这一次,当着无数修士的面,郑重地亲吻了一百年的挚友,三百五十七年八个月二十天十一个时辰求而不得的心上人。修士们愣了好一会后,爆发了剧烈的争吵,她知道那里面不乏爱慕谢月沉的男修,或许,还有女修们……她看见凌霄宗剑尊垂下的嘴角,十万大山新继任妖王的猫尾巴抽动,妙音门门主沉思的眼神。世家大族族长身旁的伴侣们,也没有多淡然。你多招人,但这不怪你,只怪你忘记女子也可以喜欢女子,而我们也忘记了。“这是怎么回事?发生了什么?”“我没看错吧?魔尊亲了谢长老?”“……我靠了个祖师啊……”“魔尊不是女子吗?女子也可以喜欢女子吗?掌门?你干嘛瞪我……不会?”“聒噪,闭嘴。”“有趣。”“月沉……”门派的反应不一,最开始还盼着她死的魔修们却已经捶地笑了起来。……“放开月沉。”“放开她。”“你这个妖女,要对她做什么!”……那群爱慕谢月沉的男人们开始合力冲破屏障,这时候还管什么争谁是她最爱的男人。颜果将魔气屏障外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。她也觉得。真吵啊。实在是太吵了。要是这个世界上,只有她和谢月沉就好了。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?”好可怜,她的心上人,都抖得快要哭出来了,不知道为什么,还不明所以。但颜果知道,谢月沉其实发觉了。发觉了,很久很久以前,她身上就出现的异常,并不是男人做的。“那天,我想的人是你。”“我想吻的,我后来一直想的,都是你,谢月沉。”“自从你出现在我世界的百年里,我都没有真的爱上过其他人。”“我有时候真的恨自己,不是个男人,不能像他们那样名正言顺地陪着你。”……谢月沉没有说话,她只是用一种颜果不喜欢的,陌生的,冰冷的,绝情的眼神看着她。她要离开了,颜果想。她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。“你觉得我恶心吗,月沉。”谢月沉不说话,场外的其他人也没有说话,他们都凝视着。她。她果然知道了,今日只是验证,否则,一开始,所有人都该在无知中死去。颜果和他们都没有得到回答。山河苍穹,世间万物,都在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塌毁。一片白色,以极快的速度消解所有人和生物。连尖叫声都没有的灭绝,更令人产生一种惶惶的恐惧。颜果忽然明白了,什么仙人渡劫。飞升之路,也不过是更高一级的的囚笼,而谢月沉则是看着鸟雀的主人。“你还会想要我记得你吗?”“我讨厌你。”“我讨厌你们。”为什么,还要哭呢?一边放狠话,一边面不改色的落泪。明明,确实,她只要男人的爱。但,不可否认,你还是对我们都有感情的吧?即使比不上那些男人。颜果知道一切,却还是忍不住,魔气从灵府最深处溢散,她也要死了。“或许吧,月沉,但我爱……”这还是谢月沉给她修好的呢。予她一切的造物主,不允许她说完。你在害怕什么呢,月沉,最后一秒,望着无悲无喜的丹修。害怕,发现自己其实也喜欢女人吗?“宗主!你终于醒了!”身边堆满了叽叽喳喳的弟子们。睁眼,是奢华的陈列,穿着艳丽的合欢宗弟子们。颜果妩媚地笑着说:“是啊,我终于醒了。”谢长老,我们,来日方长。毕竟,你也没法回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