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未亮,长安城尚在沉睡。街口的柴铺才刚开门,沈行便挑了两捆乾柴,顺手还要了几块被丢弃的柴尾。他一手拎柴,一手提着昨日洗净的茶瓮,脚步稳稳走进孙记茶汤铺。铺子里还黑着,只听得见孙嫂在後院烧水的咕噜声,小顺子睡眼惺忪地r0u着眼从帐後走出,一见是他便低声道:「沈哥……您怎麽这麽早?」「习惯了,」他把柴放在墙角,「灶先不点,我们今天要换种方式。」他招了小顺子与孙嫂,从怀中取出一张昨日写好的纸条,摊开在木桌上,上面以端正的笔法写着六条:「茶铺六约」。孙嫂看了又看:「这是……要贴出来的?」「不只是贴出来,」沈行眼神坚定,「要让人看到我们做得b说得还真。」小顺子凑过来,一条条念出来:「每日换井水,不用隔夜汤;灶火要稳不冒烟,碗碟要煮过……哇,沈哥,这b衙门还严了!」「衙门只管案子,咱们要的是让人安心进门。」沈行走到门前,将木牌挂在门侧柱子上。晨光初照,茶铺门前已扫得乾乾净净,门口铺上用石灰水刷过的地面,一块碎布挡住脚下灰尘。炭火灶里点着早晒乾的柳条炭,不冒一丝黑烟,热气缓缓升起,没有一点烧焦味。小顺子站在门边,看着自家铺子像变了一样,心里说不出的骄傲。巳时未到,第一位客人进门时皱眉看着木牌:「这些是新规矩?有这麽讲究?」孙嫂从灶後探头笑道:「是啊,照着做几日,汤清人也舒坦。」那老汉抿了一口汤,点头:「还真清爽了些。」午後,一对书生经过门前,读着木牌小声议论。「这六条有趣,看来铺主颇有匠心。」「且进去一观如何?」两人点了三文的茶汤,细细啜饮,不多时,便与小顺子聊了起来:「店里真如木牌所载,乾净利落,茶香也足。这汤,若每日如此,定能立足街坊。」就在这时,对街的张家茶铺传来一声惊叫:「这汤怎麽有酸味?」门前站着一位妇人,手里举着半碗未喝完的茶汤,眉头紧皱。张家夥计连忙上前:「那是……煮得重了点,明儿一定改。」妇人冷哼一声,转身便走,却不往别处,偏偏走向了孙记茶汤铺。她在门边站了片刻,低声念着那「六约」木牌,点了点头。「来一碗,不要太咸,喉咙这两日老乾。」孙嫂端上一碗三文补汤,妇人抿了一口,神情缓了下来。「好喝。你们这……还真b张家像样。」她回头看了门边那木牌一眼,忽然转头对後头跟来的邻妇说:「你也来试一碗,别傻站着了。」那邻妇迟疑片刻,终究还是点了碗一文的清汤。就这样,一传二、二传四,不多时小铺内竟挤了人,连门口都站满。正当铺子热闹时,一名巡坊差役带着两名壮丁前来:「你们铺头新张,得检查是否违制。」孙嫂脸sE一变,小顺子紧张地握着碗。沈行迎上:「大人,这是我们铺子的坊登备案与例册,还请过目。若是依坊法查验,我们自然奉陪;若是无票便入,那便是扰民。」那人扫了几眼纸册,见上头盖着坊署红印,又看见众人盯视,终於冷哼一声退下。事後,有两位街坊面摊与米铺来请教:「你那木牌……真这麽有效?」沈行淡笑:「不是有效,是让人看得见我们在乎什麽。你若也愿贴,这条街以後不一样。」傍晚,对面米铺贴出「米必过筛、水必过滤」,小饼摊写了「案板日日擦,饼刀不落地」。整条巷口像是忽然换了气息。夜幕降临,就在傍晚前,一名牙牙学语的小孩在父亲肩上指着木牌问:「爹,那是什麽?」父亲看了几眼:「是铺子自己的规矩。」小顺子听见,顿时眼睛一亮,凑到沈行身边:「沈哥,那要不要我们也记一下,今天哪些客人说了什麽好话?我想学写字,也想帮店里记事。」沈行点头:「那就写一本留言簿,来的客人若愿意,也可留下他们的话。」他从灶後拿出一叠乾净的草纸,亲自裁边、摺页,交给小顺子:「从今天开始,你就是我们铺子的笔记官。」那孩子挺起x膛,一笔一划地在封面写下四字:「顾客留言」。茶馆灯未熄,小顺子正一笔一划地抄写着新顾客留言簿,沈行在一旁翻着帐页。「沈哥,今天张家的人混在客人里看了很久。」「我知道,还带了耳朵来的,这叫试风口。」他望着门口那木牌,笔尖再补上一行字:「坊内同守者,皆可共立。」风起,木牌簌簌作响——这不是一场生意,是一场开场的改变。」